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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驷马而奔》25

《驷马而奔》25

不喜勿入 勿上升

1.

      周三才回公司上班的她自然是错过了周一例行的高层会议，而蒋承杰趁她不在便仗势欺人，以层级不够为由不让邵雪聪代为参加。

      但她仍轻易从与她关系较好的会计室那儿拿到会议记录，她不过就请假一回，蒋承杰就想乘机闯关过去被她拦下的投资案，小网剧、双男主偶像剧、偶像新专辑回归，那些风险高的案子全被他翻上来，但也被董事们一一否决。

      蒋芸难得的感激这群固守成规的老古板，蒋承杰口中的美好愿景与豪情壮志在他们看来就是胡搞瞎搞，但，虽说要感谢他们挡下了蒋承杰想从蒋氏捞钱的手，这也告诉蒋芸，想推动过去搁置的山区渡假村开发没那么容易。

      当然，目前蒋氏的主力发展已投进标案中，她也没有多余精力其他大型开发案，市场部还要持续进行原本蒋氏手头上各样市里的边角地、店面、新重划区的中小型开发案，将其无论自地自建或发包，都让蒋芸人手吃紧。

      最令她头疼的是蒋承杰与市政厅政务官勾结的事，目前标案负责人已不是她，她既无权过问，也无力更改，她曾想通知祁静这件事，但回想起当初她带回蒋氏的那张让利合同，若祁静乃至裕佳发现那块三百多坪的地会陷整个标案于极高的风险中，且裕佳那边不愿意同流合污，天价违约金不说，被举报至政风处就够蒋氏轰然倒塌了。

      她为此还去找过蒋老，却依然只能在董事长办公室看见悠哉喝咖啡看报的周律师，对于她的询问，周骏笑的和蔼，稍稍放下报纸看了她一眼。

      「上次的急件公文我已经交给董事长了，董事长也有进行处理，至于蒋老为什么连日不来公司…」周骏犀利的目光穿过无框圆形镜片「大小姐应该要比我清楚才对呀。」

      「或是…可以回去问问您那神通广大的小女友？」

      他的语气与眼神，蒋芸不喜欢，但他的话蒋芸也不得不思考一番。

      旅游期间的坦白让她能理解周律师口中的神通广大，但王晓佳哪儿会在意她爷爷的身体状况？

      就当又浪费了时间吧。撇嘴，她打电话回家给管家确认爷爷只是旧疾不适后便继续集中精神投入工作，她可不想因加班牺牲与王晓佳的相处时间。

      而下班时，蒋芸没如愿等到王晓佳，却等来了笑的尴尬的杨冰怡和一脸兴奋的段艺璇。推开段艺璇热情的嘟上来的嘴，蒋芸皱着眉「王晓佳人呢？她没和我说她有事。」

      「那个…我也不知道，她下班前突然接了一通电话就赶去医院了，让我们来接妳去吃饭…」杨冰怡看着蒋芸变幻莫测的脸色，小心怯怯的说「她、她应该有跟妳說吧？」说完，手指朝她手中的手机戳了戳。

      心情已称不上愉悦，有些暴躁的滑开手机。

      “临时要去一趟医院哦，抱歉嘛，为表歉意，晚餐我请哦！”

      看着跟在讯息后令人牙痒痒的颜文字，蒋芸咬牙切齿的抬头怒视眼前的两人。

      「她说要请吃饭喔！」段艺璇躲在杨冰怡身后，笑得幸灾乐祸。

2.

      手中的挂号单已然被揉皱，王晓佳盯着门诊外的显示板，她特意压点挂号，成为今晚最后一个门诊患者。

      前一号的奶奶被搀扶着出来，王晓佳拉平衣摆，在进门时轻轻推了一把帮她开门的护士「在外面等着。」气声耳语，她快速往护士手里塞了一把现金，将护士挡在门外。

      坐在诊桌的医师头还埋在电脑后，鼻子上挂着老花眼镜眯着眼盯着萤幕，并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等王晓佳落座才迟缓的转过头，例行性的问「哪里不舒服呢？」

      「心里不舒服。」

      闻言，医师困惑的抬头，瞪着表情淡然的王晓佳「我这儿是一般外科呢，小朋友，心脏内科在二楼，身心科在B栋，如果需要我转介…」

      「不用了谢谢，我这病呀…只有您能治了。」王晓佳握着圆凳的边身子前倾，表情变得玩味，眼神却尖锐，年迈的医师愣了下，随即稳住阵脚，推推眼镜「孩子，妳若没事儿就赶紧回家…」

      不等医师说完，王晓佳突然脸色一黑，将一张纸推到他面前「十年前的一场车祸，你是肇事者的主治医师，对吧？」

      看着眼前的转帐纪录，医师瞪大了眼，急切地拿起纸查看，随即抬头瞪着王晓佳，握着纸的手紧张地颤抖「妳、妳从哪儿弄到的？」

      「甭在意这点枝微末节，我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紧迫盯人，王晓佳气势凌人，让医师有些瑟缩，但依然不愿透露「我不能说…」「为什么？是因为拿了封口费吗？那我也能给你。」

      医师摇摇头，摇晃着站起身，王晓佳拦住他的去路，轻轻将他按回椅子上「我就只要一个人名，不为难你的。」

      医师咬牙，坚持的撇过脸「保护患者的隐私是医师的职责，恕我不能透漏患者的资讯。」

      几番交缠，她的耐心被消磨殆尽，脸色一沉，眼神阴冷，缓缓从包里拿出一张又一张的照片，轻轻说着，字字诛心「贵公子，S大医学中心心外主治医师薛大德，勾结药商赚取佣金、论文抄袭骗取学位，您说…这种人怎么配当医学教授呢？」

      看着浑身发抖的老人，王晓佳高傲地站起身，背着手，走到医师身后「以秘密换秘密，唉，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就告诉我嘛。」

      「地址…我只能给妳地址…」老人痀偻着背，沙哑地说，王晓佳点头同意，盯着老人颤抖地写，调笑「果然医生字迹潦草的梗是真的呀…」但随着纸上的地址越发熟悉，瞳孔慢慢放大，震动，倏的，一把抓住老人的衣领将人提起来，双眼猩红，面目狰狞的大吼「开什么玩笑？！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我没有啊…都到这地步了，我有必要骗妳吗？」老人噙着泪摇头。

      目光僵持数秒，无法在老人得泪眼中看见闪躲，愤怒慢慢被颓丧取代，好像有支铁勺子，一下一下的剐她心上的血肉，目光涣散的松了手，老人跌回椅子里，疼的扶着腰。

      失神的抓过写着地址的纸条，踉跄地往门边走，打开门却又停下，没有回头，王晓佳只是恍惚地望着洁白的地板。

      「看来…你的医师操守也不过如此。」

      说完，嘴角抽了下，面无表情的关上门。

3.

      肉片在四宫格火锅里翻腾，蒋芸的心却不在喜爱的番茄汤头上，时不时的往店门口张望，坐立难安。

      坐在她对面的两人吃的是津津有味，段艺璇伸手想拿点菜的平板，被她立马拍下，啧了馋嘴的妹妹一声，段艺璇委屈地摸摸手「王晓佳都说了要请客的！姐，咱不趁这个机会薅她羊毛更待何时呢？」

      「她请客跟我请客的差别在哪？」蒋芸瞪了她一眼，段艺璇缩缩身子嘟哝「还没结婚就有财产共有意识，好可怕…」

      「芸姐，妳就先好好吃饭吧，我看王晓佳应该是不会过来了。」杨冰怡无奈的笑笑，微微起身替她添汤。听杨冰怡这么说，蒋芸叹了口气，王晓佳突然的去医院这事让她不得不担心，但她发了数条讯息全石沉大海。

      算了，王晓佳都这么大个人了，而且也不是她受伤，应该只是亲戚朋友意外住院去探望吧。

      吃完饭，在餐厅外等着杨冰怡开公司统编，蒋芸低头瞥了眼依然喳吧着嘴回味的段艺璇，故作不经意的问「妳多久没回家了？」

      段艺璇身子明显一震，眼神飘向别处，语气僵硬「没想回去。」

      复杂的抿唇，蒋芸搓搓手，呼出口气抬头，眼里充满无奈与妥协「我过一两天想回家一趟，我今天打电话回去，叶叔说爷爷旧疾复发，我想带他再去医院检查。」看了眼依然绷着脸不回应的段艺璇，蒋芸继续说「我要去之前会跟妳說，看妳要不要跟。」

      杨冰怡直接将她载回家。进电梯前，她看了眼绿色软件，王晓佳依然没有回覆，让她不禁有些担心。

      打开门，意料之内的一片漆黑，她规矩地换上拖鞋，开了灯。

      「卧！妳怎么坐在这儿？」

      被坐在沙发上的王晓佳吓了一大跳，蒋芸摸着胸口走向她，王晓佳却后知后觉的抬头看向她，两眼发愣，反应迟钝「啊？喔…」

      见她这副失了神的模样，担忧与不安油然而生，蒋芸赶忙贴着她坐下，握住她的双手。夏日不开空调的屋里，王晓佳的手却这般冰凉，蒋芸的心瞬间被提到嗓子眼。

      「发生了什么事？」

      「啊？」慢半拍回神，王晓佳对上蒋芸担心的目光，讪笑了下「没什么，去了一趟医院…」「我知道，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严重吗？」

      「还行吧…就之前海外的厂商，食、食物中毒…」躲开她的眼神，王晓佳摸摸鼻子，在她看不见的那一侧用力扯了扯嘴角温习表情，才转过头露出疲惫的笑容「确实有点严重，挂了三瓶输液，他们在这儿又没健保，有点麻烦，所以我才没能去和妳吃晚餐，对不起。」

      「说什么呢…」心疼地摸摸她的脸颊，蒋芸拧着眉，看在说完话就望着地板的王晓佳，脑中闪过一丝不对劲，却又马上被另一个担心掩盖「那妳吃晚饭了吗？」

      王晓佳摇摇头，蒋芸立刻起身走到厨房，却在手碰到锅子的那刹那停顿，突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来，接过锅子。

      「我煮个泡面就行了。」王晓佳微微一笑，说完就要将蒋芸推出厨房重地。

      「煮泡面我来就行了，妳快去洗澡吧。」蒋芸反手将她推向卧室，见她犹疑又说了一次。

      泡面汤在锅里轻轻地滚。蒋芸拿着筷子心不在焉的拨拉，等手机计时器响了才手忙脚乱的关火，将泡面端上餐桌，刚好王晓佳擦着微湿头发走出来。

      随手将毛巾挂在椅背上，王晓佳黏呼呼的抱上来讨要亲昵，蒋芸笑了下捏了她的鼻子「快吃。」

      「妳不一起吃吗？」王晓佳抓住她的手，以期盼的视线仰望她。

      被她这副像小狗讨摸一般的眼神逗乐，蒋芸扶着她的头，在额上亲了下，柔声婉拒「不了，我要去洗澡了。」

      见王晓佳乖巧低头吃面，她走进浴室，拿起王晓佳挂在化妆间的椅背上的外套准备丢进衣篓里一块洗了，例行性的检查口袋，却摸出一张纸条，好奇打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还有几滴水渍晕开蓝色笔墨。

      但仍不妨碍她看出那是蒋家大宅的地址。

4.

      「妳昨天…不是说合作方住院了吗？」

      「啊？」正在系安全带的人儿愣了下，皱眉思考一会儿才点头「对呀。」

      「那妳外套口袋里怎么会有蒋家大宅的地址？」憋了一晚上，蒋芸终于在隔天早上问出扰了她睡眠的问题。

      「应该是之前忘在口袋里的吧。」挠挠头，王晓佳咧嘴一笑「谢谢芸宝帮我洗衣服。」说完就要俯身亲她，蒋芸红着脸打了下她的手臂，但没拒绝。

      到了蒋氏，王晓佳依旧惯例的缠着她耍无赖，甚至摁着她趁机在脖子留下显眼的印记，让蒋芸又气又好笑，只能赶紧脱身下车，王晓佳目送着颀长的身影走进气派的办公大楼后，笑容立即打卡下班，猛打方向盘，往山里开去。

      抱着家事也应该与蒋承杰说一声的想法，蒋芸来到人资部的办公室，部里的小助理见是她，赶紧起身想拦，却被她轻轻蹙眉唬住，见状，蒋芸噗哧一笑，拍拍惊恐的小助理「不用紧张，我不会为难妳，如果妳不拦我的话。」

      话说到这份上，小助理自然不敢在往上凑，默默坐回位上子继续摸鱼。

      走道会议室外的转角，蒋芸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会心一笑，既然来了，不妨听一听再走，毕竟要听见平时温柔沉稳的沈梦瑶这般激动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所以为什么袁一琦反悔不愿意签我这儿了？」

      「那是她的选择，她有自己的考量。」

      「好啊！妳这吃里扒外的内鬼，联合王晓佳来打击我了是吧？哈！妳真以为一首代言广告曲火了就行了是吧？我告诉妳，妳作梦！」

      「吃里扒外？我可跟王晓佳一句话都没说上过，我说了，那是袁一琦自己的选择，我管不着！」

      「随妳怎么说，从我这儿跑了就别想去别处发财！」

      蒋承杰的怒吼伴随一声文件夹摔在桌上的清脆，蒋芸挑了下眉，她知道自己该走了，在蒋承杰愤而离场之前先一步离开，并将要带蒋老回诊一事以讯息的方式告知她正在气头上的弟弟。

      而当她将这事告诉王晓佳时，对方又在恍神。不知为何，这几天王晓佳注意力总不在线，连打游戏时都无法避免因走神而放枪，让蒋芸也有点恼怒。

      放下游戏手把，带着情绪低吼「别玩了。」

      王晓佳被她吓了一跳，赶忙跪在沙发上求饶示好，但仍无法让蒋芸松了眉头。很不舒服，就像下雨前的闷热，将她整个人包裹在烦躁之中。

      「妳这几天到底是怎样？」她不满的控诉，而王晓佳也和她料想的一样慌张「我没怎样啊，应该是有点累吧…」

      「我早问过杨冰怡了，她說妳们公司最近没什么大事，妳猜猜她还说了什么？」嘲讽冷笑，蒋芸瞪着她「她說妳昨天早上根本没去公司。」

      「我回家一趟…」王晓佳低下头，局促的咬起手皮，蒋芸冷哼一声，夺过她手中的游戏摇杆放回电视柜上「随便妳，妳就继续避重就轻吧。」

      「我明天会直接住蒋家，妳愛在那儿睡都行，我是管不着妳了。」

      扔下这句话后，蒋芸转身回了卧室，没有刻意放慢步伐，但王晓佳也没追上来，甚至一言不发，让她一瞬间有了锁门的冲动。

      王晓佳磨蹭到半夜才慢慢爬上床，抓着被角背对着她缩在床边，蒋芸见她这副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踹了她屁股一脚，也不跟她客气，大字形的霸占了大半张床。

      隔天，拒绝了王晓佳嗫嚅着想送她回蒋家的提议，冷冷扫了她一眼「到公司了和我说一声，别让我发现妳骗我。」王晓佳连声答应。

      叶叔已在楼下等她。一上车，抬头，瞳孔倏的放大「爷爷…」蒋老只是微微睁开眼，含糊不清的嗯了声便又闭上眼。路上，她给段艺璇发了消息，而段艺璇只是转了一大笔钱过来，她皱了皱眉。

      “我批价单都还没拿呢，妳转钱干什么？”

      “如果有什么事要决定的我都没意见，妳们讨论就好，姊妳辛苦了。”

      摇摇头，看了眼身旁闭眼休息的爷爷，心里不胜唏嘘，到头来，还是只有她陪着来医院了。

      没想到，王晓佳走神，这老医师也在走神。

      「薛医师！我爷爷怎么样了？」她不耐烦地喊了声，老医师才推推眼镜清清喉咙「这个啊…蒋老这髋关节状况很不理想啊，还是没戒酒啊？」

      蒋老难得爽朗大笑「哎呀，都到这个岁数再活也没多久了，就别限制这么多啦。」

      「不行啊，都缺血性坏死了，」医师的眼神落到蒋芸身上「大小姊，我的建议啊…是换人工关节，妳看，妳爷爷股骨头这块都损坏掉了…你们回去讨论讨论哈。」

      待蒋芸去批价时，老医师走出诊间，坐到蒋老身边，摘下眼镜，沙哑低语「那个孩子前几天找过来了，你小心点儿。」

      「哼，只要她妈妈还有点儿诚信，那毛孩就掀不起什么浪。」